印光大师
上海护国息灾法会法语·第四日说成佛大因果并略释四料简要义
佛教大纲,不外五宗。五宗者,即律、教、禅、密、净也。律为佛法根本,严持净戒,以期三业清净,一性圆明,五蕴皆空,诸苦皆度耳。教乃依教修观,离指见月,彻悟当人本具佛性,见性成佛耳。然此但指其见自性天真之佛为“成佛”,非即成证菩提道之佛也。密以三密加持,转识成智,名为“即身成佛”。此亦但取即身了生死为“成佛”,非成福慧圆满之佛也。此三宗,均可摄之于禅,以其气分相同也。以故佛法修持之要,不过禅、净二门。禅则专仗自力,非宿根成熟者,不能得其实益。净则兼仗佛力,凡具真信愿行者,皆可带业往生。其间难易,相去天渊。
故宋初永明寿禅师,以古佛身,示生世间,彻悟一心,圆修万行,日行一百八件佛事,夜往别峰,行道念佛。深恐后世学者,不明宗要,特作一《四料简偈》,俾知所趣。其偈曰:“有禅有净土,犹如戴角虎,现世为人师,来生作佛祖。无禅有净土,万修万人去,若得见弥陀,何愁不开悟。有禅无净土,十人九蹉路,阴境若现前,瞥尔随他去。无禅无净土,铁床并铜柱,万劫与千生,没个人依怙。”此八十字,乃如来一代时教之纲要,学者即生了脱之玄谟。阅者先须详知何者为“禅”,何者为“净土”,何者为“有禅”,何者为“有净土”。“禅”与“净土”,乃约理约教而言。“有禅”、“有净土”,乃约机约修而论。理教则二法了无异致,机修则二法大相悬殊。语虽相似,意大不同。极须着眼,方不负永明之婆心矣。
何谓“禅”?即吾人本具之真如佛性,宗门所谓“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”。宗门语不说破,令人参而自得,故其言如此。实即无能无所、即寂即照之离念灵知、纯真心体也(“离念灵知”者,了无念虑,而洞悉前境也)。“净土”者,即信愿持名,求生西方,非偏指唯心净土、自性弥陀也。“有禅”者,即参究力极,念寂情亡,彻见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,明心见性也。“有净土”者,即实行发菩提心,生信发愿,持佛名号,求生西方之事也。倘参禅未悟,或悟而未彻,皆不得名为“有禅”。倘念佛偏执唯心而无信愿,或有信愿而不亲切,皆不得名为“有净土”矣。至于虽修净土,心念尘劳,或求人天福报,或求来生出家为僧,一闻千悟,得大总持,宏扬佛法,教化众生者,皆不得名为修净土人。以其不肯依佛净土经教,妄以普通教义为准,则来生能不迷而了脱者,万无一二。被福所迷,从迷入迷者,实繁有徒矣。果能深悉此义,方是修净土人。眼中无珠者,每谓参禅便为“有禅”,念佛便为“有净土”,自误误人,害岂有极!此已说明“禅”、“净”、“有”、“无”,今再将偈语,逐段剖晰,方知此八十字,犹如天造地设,无一字不恰当,无一字能更移。
其第一偈云“有禅有净土,犹如戴角虎,现世为人师,来生作佛祖”者。盖以其人既彻悟禅宗,明心见性,又复深入经藏,备知如来权实法门,而于诸法之中,又复唯以信愿念佛一法,以为自利利他通途正行。《观经》上品上生“读诵大乘,解第一义”,即此是也。“犹如戴角虎”者,以其人禅净双修,有大智慧,有大禅定,有大辩才。邪魔外道,闻名丧胆。如虎之戴角,威猛无俦。有来学者,随机说法,应以禅净双修接者,则以禅净双修接之。应以专修净土接者,则以专修净土接之。无论上、中、下根,无一不被其泽,岂非人天导师乎?至临命终时,蒙佛接引往生上品,一弹指顷,华开见佛,证无生忍,最下即证圆教初住,亦有顿超诸位,至等觉者。圆教初住,即能现身百界作佛,何况此后位位倍胜,直至四十一等觉位乎。故曰“来生作佛祖”也。
其第二偈云“无禅有净土,万修万人去,若得见弥陀,何愁不开悟”者。以其人虽未明心见性,然却决志求生西方。佛于往劫,发大誓愿,摄受众生,如母忆子。众生果能如子忆母,志诚念佛,则感应道交,即蒙摄受。力修定慧者,固得往生。即五逆十恶,临终苦逼,发大惭愧,称念佛名,或至十声,或止一声,直下命终,亦皆蒙佛化身,接引往生,非“万修万人去”乎?然此虽念佛无几,以极其猛烈,故能获此巨益,不得以泛泛悠悠者校量其多少也。既生西方,见佛闻法,虽有迟速不同。然已高预圣流,永不退转,随其根性浅深,或渐或顿,证诸果位。既得证果,则开悟不待言矣。所谓“若得见弥陀,何愁不开悟”也。
其第三偈云“有禅无净土,十人九蹉路,阴境若现前,瞥尔随他去”者。以其人虽彻悟禅宗,明心见性,而见思烦恼,不易断除。直须历缘锻炼,令其净尽无余,则分段生死,方可出离。一毫未断者勿论,即断至一毫未能净尽,六道轮回,依旧难逃。生死海深,菩提路远,尚未归家,即便命终。大悟之人,十人之中,九人如是,故曰:“十人九蹉路。”“蹉”者,蹉跎,即俗所谓“担阁”也。“阴境”者,中阴身境,即临命终时,现生及历劫善恶业力所现之境。此境一现,眨眼之间,随其最猛烈之善恶业力,便去受生于善恶道中,一毫不能自作主宰。如人负债,强者先牵;心绪多端,重处偏坠。五祖戒再为东坡,草堂青复作鲁公,此犹其上焉者。故曰“阴境若现前,瞥尔随他去”也。“阴”,音、义与“荫”同,盖覆也。谓由此业力,盖覆真性,不能显现也。“瞥”,音“撇”,眨眼也。有以“蹉”为“错”,以“阴境”为“五阴魔境”者,总因不识“禅”及“有”字,故致有此谬误也。岂有大彻大悟者,十有九人,错走路头,即随五阴魔境而去,着魔发狂耶?夫着魔发狂,乃不知教理,不明自心,盲修瞎炼之增上慢种耳。何不识好歹,以加于大彻大悟之人乎?所关甚大,不可不辩。
其第四偈云“无禅无净土,铁床并铜柱,万劫与千生,没个人依怙”者。有谓“无禅无净”,即埋头造业、不修善法者,大错大错。夫法门无量,唯禅与净,最为当机。其人既未彻悟,又不求生,悠悠泛泛,修余法门。既不能定慧均等,断惑证真,又无从仗佛慈力,带业往生。以毕生修持功德,感来生人天福报。现生既无正智,来生必随福转,耽着五欲,广造恶业。既造恶业,难逃恶报。一气不来,即堕地狱,以洞然之铁床铜柱,久经长劫,寝卧抱持,以偿彼贪声色、杀生命等种种恶业。诸佛菩萨,虽垂慈愍,恶业障故,不能得益。清截流禅师谓“修行之人,若无正信求生西方,泛修诸善,名为第三世怨”者,此之谓也。盖以今生修行,来生享福,倚福作恶,即获堕落。乐暂得于来生,苦永贻于长劫。纵令地狱业消,又复转生鬼、畜。欲复人身,难之难矣。所以佛以手拈土,问阿难曰:“我手土多?大地土多?”阿难对佛:“大地土多。”佛言:“得人身者,如手中土。失人身者,如大地土。”“万劫与千生,没个人依怙”,犹局于偈语,而浅近言之也。
永明禅师,恐世人未能将禅、净之真义,观察清晰,故作此偈以明之,可谓迷津之宝筏,险道之导师,厥功伟矣。良以一切法门,专仗自力。净土法门,兼仗佛力。一切法门,惑业净尽,方了生死。净土法门,带业往生,即预圣流。世人不察,视为弁髦,良堪浩叹!今人每以话头看得恰当,临终去得好,便为了脱。不知此语,乃未开正眼之梦话也。兹引数事为例。
如清乾、嘉间,有三禅僧,为同参。死后,一生江苏,为彭文章;一生云南,为何桂清;一生陕西,为张费。三人,唯彭记得前生事。后入京会试,俱见二人,遂说前生为僧事。二人虽不记得,一见如同故人,成莫逆交。殿试,彭中状元,何榜眼,张传胪。彭也放过主考学台,然颇贪色,后终于家。何作南京制台,洪杨反,失南京,被皇上问罪死。张尚教过咸丰皇帝书,回回要反,骗去杀之。此三人,也不是平常僧,可惜不知求生西方,虽得点洪福,二人不得善终,彭竟贪着女色,下生后世恐更不如此生矣。
又苏州吴引之先生,清朝探花,学问、道德、相貌俱好。民十年,朝普陀会余,自言伊前生是云南和尚。以烧香过客,不能多叙,亦未详问其由。十一年,余往扬州刻书,至苏州一弟子家,遂访之,意谓夙因未昧。及见而谈之,则完全忘失了,从此永无来往。迨十九年,余闭关报国寺,至十一月,彼与李印泉、李协和二先生来。余问:“汝何以知前生是云南僧?”伊云:“我二十六岁做一梦,至一寺,知为云南某县某寺,所见的殿堂房舍、树木形状,皆若常见,亦以己为僧。醒而记得清楚,一一条录。后一友往彼作官(张仲仁先生尚知此人姓名),持去一对,丝毫不错。”余曰:“先生已八十岁,来日无多,当恢复前生和尚的事业,一心念佛,求生西方,庶可不负前生修持之苦功矣。”伊云:“念佛什么希奇?”余曰:“念佛虽不希奇,世间无几多人念。顶不希奇的事,就是吃饭,全世界莫一个人不吃饭,此种最不希奇的事,汝为什么还要做?”伊不能答,然亦不肯念。伊问二位李先生:“君等念否?”答曰:“念。”伊仍无下语。至十二月三十夜,将点灯时去世,恰满八十岁。此君前生也很有修持,故今生感得大功名、大寿命。今生只尽伦常,佛法也不相信了,岂不大可哀哉!
然此四人,均尚未有所证。即已有所证,未能断尽烦惑,也难出离生死。如唐朝圆泽禅师,晓得过去、未来,尚不能了。况只去得好,就会了乎?
唐李源之父,守东都,安禄山反,杀之。李源遂不愿做官,以自己洛阳住宅,改做慧林寺,请圆泽做和尚,伊亦在寺修行。过几年,李源要朝峨眉,邀圆泽同去。圆泽要走陕西,李源不愿到京,定规要由荆州水道去。圆泽已知自己不能来矣,遂将后事一一开明,夹于经中,尚不发露,遂随李源乘船去。至荆州上游,将进峡,其地水险,未暮即住。忽一妇,着锦裆,在江边打水。圆泽一见,双目落泪。李源问故。圆泽曰:“我不肯由此道去者,就是怕见此女人。此女人怀孕已三年,候吾为子,不见则可躲脱,今既见之,非为彼做儿子不可。汝宜念咒,助我速生,至第三日,当来我家看我,我见汝一笑为信。过十二年,八月十五夜,至杭州天竺葛洪井畔来会我。”说毕,圆泽坐脱,妇即产子。三日,李源去看,一见,其儿即笑。后李源回慧林,见经中预道后事之字,益信其为非平常人。至十二年,李源预到杭州,至八月十五夜,往所约处候之。忽隔河一放牛孩子,骑牛背,以鞭打牛角唱曰:“三生石上旧精魂,赏月吟风不要论。惭愧情人远相访,此身虽易性常存。”李源闻之,遂相问讯,谈叙。叙毕,又唱曰:“身前身后事茫茫,欲话因缘恐断肠。吴越江山游已遍,却回烟棹上瞿塘。”遂乘牛而去。
此种身分,尚了不了。况只话头看得恰当,去得好,就会了乎?仗自力了生死,有如此之难。仗佛力了生死,有如彼之易。而世人每每舍佛力而仗自力,亦莫明其妙。今二语为之说破:只是要显自己是上等人,不肯做平常不希奇的事之知见所误也。愿一切人,详思此五人之往事,如丧考妣,如救头燃,自利利他,以修净业,方可不虚此生此遇矣!
【白话译文】
佛教的大纲,不外乎五宗。五宗是:律宗、教下 、禅宗、密宗、净宗。律是佛法的根本,严持净戒,以期三业清净,本性显现,五蕴皆空,诸苦皆度。教是依教修观,离指见月,彻悟自己本具佛性,见性成佛。然此只指见自性天真之佛为成佛,并不是已成证菩提道之佛。密是以三密加持,转识成智,名为即身成佛。这里也只取即身了生死为成佛,并非成福慧圆满之佛。此三宗,均可摄之于禅,因其气分相同的缘故。因此佛法修持的要道,实际仅禅净二门。禅宗是专仗自力,若不是宿根成熟的人,不能得其实益。净宗则是兼仗佛力,凡具真信、切愿、力行者,均可带业往生。禅净两宗之间,其难易,天渊之别。因此宋初永明延寿禅师,以古佛身,示生世间,彻悟一心,圆修万行。他日行一百零八件佛事,夜往别的山峰,行道念佛。永明禅师深恐后世学人不明各宗的要领,特作四料简偈,使知所趋向。其偈曰:"有禅有净土,犹如戴角虎,现世为人师,来生作佛祖。无禅有净土,万修万人去,若得见弥陀,何愁不开悟。有禅无净土,十人九蹉路,阴境若现前,瞥尔随它去。无禅无净土,铁床并铜柱,万劫与千生,没个人依怙"。这八十个字,是如来一代时教的纲要,学佛者即生了生死的妙法。学人首先要真正明白什么是禅?什么是净土?什么叫有禅?什么叫有净土?禅与净土,乃是就理和教说。有禅有净土,乃是就机和修说。就理和教说,则二法完全一致;就机和修说,,则二法大相悬殊。语虽相似,意大不同,应十分注意,才不辜负永明大师的一片婆心呀! 什么是禅?就是我们本具的真如佛性,宗门所谓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。宗门语不说破,令人参而自得,故其言如此。实即无能无所、即寂即照的离念灵知、纯真心体。(离念灵知,是了无念虑,而洞悉前境)。净土,即是信愿持名,求生西方,不是偏指"惟心净土、自性弥陀"而言。有禅,即参究力极,念寂情亡,彻见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,明心见性。有净土,即实行发菩提心,生信、发愿、持佛名号,求生西方之事。倘若参禅未开悟,或悟而未彻,都不得名为有禅。假使念佛偏执惟心,而无信愿,或有信愿,而不亲切,都不得名为有净土。至于虽修净土,而心念尘劳,或求人天福报,或求来生出家为僧,一闻千悟,得大总持,宏扬佛法,教化众生的人,都不得名为修净土人,因为他不肯依佛法净土经教,妄以博大的通途教义为准,那么来生能不迷、而能了脱的人,一万人中难得一二。而被福报所迷,从迷入迷的人,实在是很多呀!如果真能深知这个道理,这才是修净土的人。而不知真正意义的人,常说参禅便为有禅,念佛便为有净土,自误误人,其危害还有比这更大的吗?此已说明禅净有无,今再将偈语,逐段剖析,才知道这八十个字,犹如天造地设,没有一个字不恰当,没有一个字能更改。第一偈云:"有禅有净土,犹如戴角虎,现世为人师,来生作佛祖"。因这人既彻悟禅宗,明心见性,又深入经藏,完全了知如来权(权巧方便)实(如如实相)种种法门。而于诸法之中,又惟以信愿念佛一法,作为自利利他的坦途正行。《观经》中上品上生所说:"读诵大乘,解第一义",说的就是这个意思。"犹如戴角虎",因为这人禅净双修,有大智慧,有大禅定,有大辩才,邪魔外道,闻名丧胆,犹如戴角的老虎,威猛无比。若有来参学的人,随机说法,应以禅净双修接引的,就以禅净双修接引之;应以专修净土接引的,就以专修净土接引之。无论上中下根,无一不受其恩泽,难道不是人天导师吗?到临命终时,蒙佛接引。往生上品,一弹指顷,花开见佛,证无生忍 ,最低即证圆教初住,也有顿超诸位至等觉的。圆教初住,就能现身百界作佛,何况此后每一阶位都加倍殊胜,直至第四十一、等觉位呢!所以说来生作佛祖!
第二偈云:"无禅有净土,万修万人去,若得见弥陀,何愁不开悟"。因这人虽未明心见性,但却能决志求生西方。阿弥陀佛在往劫,发下大誓愿,摄受众生,如母忆子;众生果能如子忆母,至诚念佛,则感应道交,即蒙摄受。努力修持定慧的人,固然必得往生,就是造下五逆十恶的人,临命终时,痛苦逼迫,能发大惭愧心,称念阿弥陀佛名号,或只十声,或只一声,当下命终,也都蒙阿弥陀佛化身接引往生。不就是万修万人去吗?此种人,虽念佛没几句,但因此时念佛极其猛烈恳切,因此能获得这样的快速效果,可不能用悠悠泛泛的修持,去比较难与易。既生西方,见佛闻法,虽然有迟速不同,但已进入圣人的行列,永不退转,随其根性深浅,或渐或顿,证各种果位。既得证果,开悟就不用说了,所以说"若得见弥陀,何愁不开悟"呀!
第三偈云:"有禅无净土,十人九蹉路,阴境若现前,瞥尔随它去"。因其人虽彻悟禅宗,明心见性,但见思烦恼不容易断除,必须经历种种因缘的锻炼,使见思烦恼净尽无余,而后了脱分段生死,即可出离六道三界。一毫未断的固然不要说,即使断至一毫未能净尽的,六道轮回,依旧难逃。生死海深,菩提路远,还没有回到家乡就已命终。大悟的人,十人之中,八九个是这样的。所以说十人九蹉路。蹉,是蹉跎,就是世俗所说的耽搁呀!阴境,是中阴身境,即是临命终时,这一生及历劫善恶业力所变现的境界,此境一现,转眼之间,就随其最猛烈的善恶业力,去受生于善恶道中,自己丝毫也作不得主。比如负债的人,一定被力量强的讨债者先拉走,此时是心绪纷乱,重处偏坠。五祖戒禅师再来作苏东坡,草堂青禅师再生作曾鲁公,这还算上等的了。故说阴境若现前,一瞬间就随它去了。"阴"字与"荫"相同,遮盖的意思,是说由此业力的覆盖,真如本性不能再显现。瞥,眨眼的意思。有人以为"蹉"是"错"的意思,以为"阴境"是五阴魔境。这都是因为不理解"禅"及"有"字,所以有此妄说。岂有大彻大悟之辈,还十有九人,错走路头,荒谬地随着五阴魔而去,从而着魔发狂的吗?因着魔发狂的人,乃是不知教理、不明自心、盲修瞎炼的增上慢之辈。如何不识好歹,用以加于大彻大悟之人呢?关系甚大,不可不分辩清楚。
第四偈云:"无禅无净土,铁床并铜柱,万劫与千生,没个人依怙。"有人说,无禅无净,就是埋头造业、不修善法的人,此说也是大错!因为法门无量,惟有禅与净,最为当机。如果其人既没有彻悟,又不求生净土,悠悠泛泛修其它法门。既不能定慧均等,断惑证真。又无缘仗佛慈力,带业往生。用毕生的修持功德,感来生的人天福报。现生既无正智,来生必随福转,沉溺五欲,广造恶业。既造恶业,必然难逃恶报。一口气接不上来,即堕地狱,以令人毛骨悚然之烧红了的铁床铜柱,久经长劫,睡卧抱持,用以偿还贪声色、杀生命等种种恶业。纵然诸佛菩萨垂慈怜悯,因恶业所障,他也无从获益。
清代截流禅师所说的"修行之人,若无正信,求生西方,泛修诸善,名为第三世冤",就是这个意思。因为今生修行,来生必享福报,倚福作恶,即导致堕落。短暂的快乐享受于来生,而痛苦永留于长劫。即使地狱业消,又再转生饿鬼、畜生,要想复得人身,难之又难了!所以释尊以手上土问阿难说:"我手中的土多,还是大地的土多?"阿难回答说:"大地土多。"佛说:"得人身者,如手中土,失人身者,如大地土。""万劫与千生,没个人依怙。"是局限于偈语,浅显而说的。
永明禅师深恐世人不能把禅净的真理观察清楚,故作此偈来说明,真是迷津的宝筏,险路的导师,这个功德大呀!由于一切法门,专仗自力,只有净土法门,兼仗佛力;一切法门,惑业净尽,方能了生死,只有净土法门,带业往生,即入圣人的行列。世人不详察,视为不屑一顾的无用之物,真让人大为惋惜!现今的人,常常因话头看得恰当,临终去得好,就以为已了脱生死。不知此说实在是未开正眼的梦话罢了!现举数事为证: 清朝乾隆嘉庆年间,有三个修学禅宗的僧人,他们是同参道友。三人死后,一个生在江苏,名叫彭蕴章。一个生在云南,名叫何桂清。一个生在陕西,名叫张费。这三个人中,只有彭蕴章还能记得生前的事,后来,他进京参加考试,见到了另外的两个,他就说出三人前生出家为僧的事。那二人虽都不记得,但也一见之下如同故人,于是成了莫逆之交。殿试,彭蕴章高中状元,何桂清中榜眼,张费中传胪。彭蕴章曾离京城到外地做过主考学台,但颇贪恋女色,后死于家中。何桂清当南京制台,太平天国事变,南京失守,被清朝皇帝问死罪。张费还当过咸丰皇帝的老师,回族要造反,把他骗去杀了。
这三个人,也不算是一般的僧人了,可惜他们不知道求生西方净土,虽然得到些洪福,但有二人不得善终,彭竟贪恋女色,其下生后世,恐怕更不如这一生了!
苏州的吴隐之先生,清朝探花,其学问、道德、相貌都好。民国十年,他去朝礼普陀山,见到我,他自己说前生是云南的和尚。因为他是烧香的过客,不能多谈,也没有详细问其原由。民国十一年,我去扬州刻版印经书,到苏州一个弟子家,于是顺便寻访其人,以为他前因未迷。谁知见面谈起此事,他竟已完全忘记了,从此再也没有往来。到民国十九年,我闭关苏州报国寺,这年的十一月,吴先生与李印泉、李协和(烈钧)三人一同来报国寺。我问:"你怎么知道自己前生是云南的和尚?"他说:"我二十六岁时,做了一个梦,到了一个寺院,知道这是云南什么县的什么寺。所看到的殿堂房舍、树木形状,都好像是很熟悉的,也觉得自己是这寺院的僧人。醒来后还记得很清楚,就一条一条地记录下来。后来有一个朋友到那里去做官(张仲仁先生还知道此人的姓名。),拿着我的记录去一一对照,丝毫也不差。"我说:"先生今年已经八十岁了,来日无多,应恢复前生当和尚的修行事,一心念佛,求生西方,才不辜负前生修持的苦功。"他说:"念佛有什么稀奇?"我说:"念佛虽不稀奇,但世间没有多少人能念。要说最不稀奇的事,就是吃饭,但全世界没有一个人不吃饭的。这种最不稀奇的事,你为什么还要作呢?"他不能回答,但仍不以为然。他又转问同来的二位李先生说:"两位先生也念佛吗?"答曰:"念佛。"他仍无下语,终不肯念佛。到十二月三十夜快点灯的时候,他去世了!恰恰满八十岁。此君前生也应当很有修持,所以才感得今生的大功名、大寿命。但他这一生只尽伦常,连佛法也不再相信,实在太可叹息了!
但这四人,都还没有证悟,即令有所证,如还没有断尽烦惑,仍然难以出离生死。至于像唐代的圆泽禅师,则是已经能知道过去与未来的事,尚且不能了脱,何况只看去得好的人,就能得了脱吗?
唐朝李源的父亲,驻守东都(洛阳),后安禄山造反,把他杀了。李源从此不愿做官,把洛阳自己的住宅,改作慧林寺,请圆泽禅师做和尚,他本人也在寺内修行。过了几年,李源要去朝礼峨眉山,邀请圆泽禅师一同去。圆泽禅师提出要从陕西走,而李源因为不愿意到京城(长安,即今西安),坚决要从荆州(在湖北省)走水路。圆泽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再回来了,就把后事,一一写明,夹在经书中,但不露声色,同李源乘船而去。 到了荆州上游,即将进三峡,那里水险,所以不到天黑就停船了。这时忽然一个身穿锦锻衣裤的妇人,到江边提水。圆泽一看见她,双目流泪。李源问:"禅师为何流泪?"圆泽说:"我不肯从这条水路走的原因,就是害怕见到这个妇人。这个妇人怀孕已经三年,就是等候我来做她的儿子,如果不见面,还可以避免,今天既已见到,就非当她的儿子不可了!你应当念咒,助我速生。到第三天,你要来我家看我,我见到你,一笑为凭。再过十二年,八月十五的夜晚,你到杭州天竺葛洪井边,来与我相会。"说罢,圆泽禅师当即端坐而逝,此妇人也很快生下一个儿子。三天后,李源前去探望,一见面,小孩就笑了。后来李源回到慧林寺,看见经书中圆泽预言后事的字条,更加相信他是个不寻常的人。
过了十二年,李源如约去杭州,在八月十五傍晚,到约会地点等候他。忽见隔河一个放牛童子,骑在牛背上,用鞭敲打着牛角唱道:"三生石上旧精魂,赏月吟风不用论,惭愧故人远相访,此身虽易性常存。"李源听了,知是圆泽的后身,即上前问候。二人谈叙完毕,那放牛童子又唱道:"身前身后事茫茫,欲话因缘恐断肠,吴越江山游已遍,却回烟棹上瞿塘。"童子骑牛而去。
各位试想想,这种身份,尚且不能了脱生死,何况只是话头看得恰当,去得好,就能了脱吗?仗自力了生死,有如此之难,仗佛力了生死,有如彼之易,而世人还常常舍佛力而仗自力,真是莫名其妙!今天可用两句话为之说破,就是要显示"我是上等人,不肯做平常不稀奇的事,"这种人因持此浅薄知见自己障碍自己罢了!愿一切人,仔细思考这五个人的往事,如丧考妣,如救头燃。从而自利利他,以修净业,才算不虚此生和闻此一生了脱的法门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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